对抗遗忘

斯蒂格勒定律（Stigler's law）：没有一项科学发现是以其最初发现者的名字命名的。这个定律本身也符合这个定律，因为它最早是由罗伯特.K.默顿提出的。

这个所谓"定律"当然是个玩笑，不一定严格。但是真的挺能说明问题。因为首先，思想的原创性其实没那么重要，在科学上，能证明出来才是更重要的；在文学上，能最美地表达出来才是最重要的；在哲学上，能讲的最透彻才是最重要的。你不能只是说我也想到过，就获得这个思想的命名权。

其次，更重要的是，人的记忆是会偷懒的，地球上生活过上千亿的人，你能说出来名字有几个？所以同一句话不同的人说，你肯定记住的是那个最有名的。最后大浪淘沙，你觉得这句话是谁说的，取决于你记得住谁，而不是这句话真的是由谁最早说出来的。最典型的例子是那句"人所具有的我无不具有"，很多人以为是马克思说的，还好彼得拉克是文艺复兴时期的桂冠诗人，所以这个误解还能掰过来。然而比得拉克也不是原创者，这句话是古罗马一个剧作家写的台词。可是这个剧作家叫什么呢？可以查到，但是说真的我懒得查。因为你就算知道这个名字，也不会串联起别的知识点，没什么大用处。

所以你看，问题的关键是，这个名字是否能够串联起其他的知识点。能串联知识点越多的名字，就越值得被记住。记忆的世界就是这么残酷，张爱玲说出名要趁早，自贡说君子恶居下流，天下之恶皆归焉，差不多都是这个意思。

对抗被遗忘，就是精神生活的实质。这听起来很绝望，但是认识到绝望，恰恰也是一种开解。任何人都可以做一个严肃意义上的创作者，跟出名和吸粉无关，纯粹只是为了对得起自己。你看说来说去，不也没人知道这个斯蒂格勒是谁吗？无所谓的，但他至少提出了一个有意思的想法，而且抢了罗伯特.K.默顿的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