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12/03

转《论艺术》

里尔克



列夫·托尔斯泰伯爵在他最近一本广受欢迎的专著《什么是艺术?》中,在给出自己的答案之前罗列了各个时代有关艺术的一系列定义。从鲍姆加登到亥姆霍兹,从舍夫茨别利到奈特,从库辛到萨尔一佩拉当,极端和矛盾的观点应有尽有。

包括托尔斯泰本人在内的所有这些艺术观点,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每个人都努力从艺术的功用来解释它,而相反,对于艺术的本质却没有得到足够的研究。

这就好比有人说:太阳就是那种让果实成熟、草地暖和、衣物干爽的东西。可他忘了,这最后一项是每个火炉也能做到的。

尽管我们现代人最不可能用定义来帮助别人或者仅仅为我们自己,但我们超越那些学者的或许是公正、坦诚以及对创作时刻的一丝记忆,这为我们温暖的语言弥补了它们所欠缺的历史的威严和严谨。艺术表明是一种生命观,同宗教、科学以及社会主义一样。它与其他观点的区别仅在于,它不是由时间产生,而仿佛是表现为最终目的的世界观。以图解来说

明的话,如果每一种生命观都是一条平直延伸到未来的线,那艺术就是最长的,或许是一个圆周的一段,只因其半径无穷大而呈现为直线。

如果有朝一日脚下的世界崩溃,艺术作为一种创造力仍将独立留存,孕育新的世界和时代。

因此,那些把艺术视为其生命观的人是艺术家,是最终目的之人,他穿行于世纪中永远年轻,没有历史的包袱。其他人来了又走,而他持续着。其他人把上帝留在身后像一段回忆,而对创造者来说,上帝是最深的终极实现。当虔诚者说"他在",悲伤者感叹"他曾在",那么艺术家则微笑着说"他将在"。他的信念不单是信念;因为他自己就在建造这个上帝。每一次观看,每一个认知,在他的每一点欢乐里,他都在为他添加一份力量、一个名字,这样上帝最终会在未来的一个子孙中完成,装饰着全部的力量和名字。

这就是艺术家的职责。

因为孤独者的他是在当今实现这一任务,所以他的双手就处处与时代相撞。不是说,时代是敌对的。但它是犹豫的、怀疑的、不信任的。它是阻力。正是从时代潮流与艺术家超越时间的生命观之间的矛盾中,才产生了一系列小小的自由,变成艺术家可见的行为:艺术作品。它不是诞生于他单纯的喜好。它总是对当今的回应。

人们也想这样来解释艺术作品:它伪装成一种以回忆、经验或事件为借口的内心深处的自白,一旦离开它的创造者,就独立存在。

艺术作品的这种独立性就是美。随着每一件艺术作品的问世,世界就更丰富一点。

我们将发现,在这一定义中容纳了一切:从让·德博塞的哥特式教堂到年轻的威尔德的家具。

那些把功用当作基础的艺术观囊括的更多。其结论就必定有误,不谈美而谈审美,也就是说,不谈上帝而谈祈祷。所以它们会没有信仰,越来越混乱。

我们必须说明,美的本质不在功用中,而在存在中。否则,花卉展和公园肯定比一个在某处独自盛放、无人知晓的自然花园更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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