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6/21

普通人面对恶政怎么办?简单分享一点策略

个人面对恶政怎么办?社会学角度一般总结出三种办法:表达、变通和退出。

表达被认为是西方社会中的典型策略。包括辩论、游行、呼吁,乃至激烈的对抗,处于不利地位的群体团结成“压力集团”,使国家改变政策,消除恶政。这类举措有其限制,限制在于它只能在民主国家奏效,因为在这些国家里国家和公民构成的社会往往有清晰的分野,后者可以有效的制约前者。有些国家虽然给大众机会和平台发声,但是这些发声并不能造成实质性的对抗,构成的只能是一种“舆论能量”,并且这些舆论能量随时也有可能消失,所以不能归为此类。

表达策略成功的例子有很多:马丁路德金带领的黑人游行、法国的“五月风暴”等等。

第二种方法是变通,这种方法比较具有中国特色的方法。展开来讲就是人们对某一政策心存不满,却并不叫喊,而是私下里找领导或政策执行者“商量”,使制度在实际运行中朝有利于自己的方向改变。这种方法生长的土壤首先必然得在一个Authoritarian的政权下,但是这个政权并不铁板一块,权威也比较分散,治理能力比较低下。内部有很多漏洞,土话讲“开后门”,这方法适用于一个“后门”比较多的社会。

此方法在另一个角度是腐败滋生的温床。权力往往会拿“变通”来寻租,并且这种变通也绝不可能是普遍性的,而是隐秘的。这就导致地位、财富或者资源越多的人也容易受到“变通”的恩泽,而弱势群体则更加丧失权力。

第三种方法-退出,此方法一开始是Hirschman在经济学领域提出的,项飙在《跨越边界的社区》里把它运用在社会研究中。指当一个人对某种物品供给、组织或制度安排感到不满时,他就离开它。大量的退出使原有的制度安排不再能维持,从而导致资源分配及制度安排的调整。如果有关的制度、组织等涉及国家,那么退出也就可以成为改变行动者和国家的关系的策略。

这种策略也只适用于市场经济或者民主社会,因为只有在这种社会里才“有处可退”。举几个例子:美式民主历史上的mugwumps(共和党人对共和党不满集体退党,加入民主党,反过来迫使共和党改革)、经济学中的用脚投票。

但是在一些Authoritarian的社会,退出亦有可能实现,不过这里的退出会趋于极端,一般来说是国籍退出甚至自杀:比如高端人才或者中产阶级对自己国家不满,选择移民,导致国家人才和资产外流;改革开放前在广东发生的大逃港,导致国家的土地荒废,劳动力外流等等。

项飙在《跨越边界的社区》里提了第三种方法:逃避。它与表达、变通不同。它既不叫喊也不商量,对现行制度既不寻求连名带实的改变,也不期望暗度陈仓、偷梁换柱,而是采取漠然的态度。

表达和变通都是要通过与国家的不同部分(政策的制定者和执行者)的积极互动来达到自己的目的的话,逃避则尽量不与国家发生正面的关系。它要通过对一些具体政策的“架空”来保证自己的利益。逃避与退出的区别在于,退出的实质是一种制度安排,“退出权”的获得比退出行为本身远要重要(比如朝鲜之类的国家是不让自己公民随意出入国境的);而逃避是不为制度所认可的,它就是行为本身。

项飙对这个方法举了很多例子:比如鲁西农民面对上头下达的棉花种植指标的应对方法:“他们就在地头插上几株棉花,以应付上头的检查,底下埋的全是花生。等到作物长高了,差不多也就生米煮成熟饭,乡、县这些基层政府只好睁只眼闭只眼。等到国家要收购棉花,农民就躲、凑,或者到别的地方买,实在不行也就认罚。这就是逃避。因为农民本不具备退出棉花种植计划的权利。”逃着逃着,基层也没办法,只能规定“以罚代交”, 即棉花计划还是下达到户,但可以不种,交足罚金即可。这或许可以看作逃避取胜的一个方式。

这个方法他总结有几个好处:一是难以监督。因为它是不出声的,随时可以发生的。二是难以惩罚。不管怎么说,总还属于“人民内部矛盾”。三是有形成集体行动的需要和可能。

但我个人认为这个方法随着近些年来政府在治理能力上的突飞猛进也逐渐失效了(网格化管理、网络实名制、天眼系统、强制力介入普通人的社会生活)。说到底,它也只是狂飙突进、权责不清年代下的一种可行性策略。

现在可以回过头看看目前哪些策略还是有效的:表达自然是不行,国内通过舆论推动事情进展的例子少之又少,有的推动了也是假推动,最终获得的只是一个模棱两可的结果。但如果跟西方那样“表达”,最终收获的又会是严厉的惩罚,所以这种策略是行不通的。

第二是变通,变通在十年前很有用,不过随着现在我们治理能力的提高与近年来轰轰烈烈的反腐败运动,留给变通的空间越来越少,几近消失;变通所要付出的代价也几何式的增长了。这么看变通也没法施行。

第三是退出,润学的复兴(退出所处社会)和躺平(退出竞争)都是当代人的用脚投票。

第四是逃避,逃避是反体制的。对抗逃避也是体制这些年政治发展的着力点:比如天网系统,网格化管理,信用积分等等。消极如今失去了其被动性,反倒在体制视野里成为了一种应该予以消灭的反抗。所以我们可以看到有人20天不出家门,照样要被强制做核酸。不遵守现在已经成为了一种违反。

从上可以看出,如果现在恶政真的发生,社会个体除了退出基本上是没有招架之力的,而退出也不可能是大部分人的选项(只能是有产阶级或者知识阶层)。

这是个比较可怕的情况,不断压制造成的就是不停堵塞,问题堵塞最后只会产生更大的爆发的力量,而这爆发大概也是当权者不想看到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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